69年前,即1955年,艾琳·文森特(Eileen Vincent)若独自前往敦煌莫高窟,她所见到的景象将与今日大不相同——那是一个荒凉、原始、人迹罕至却充满历史灵光的世界。当时的莫高窟尚未经历系统性保护与大规模旅游开发,仍深藏于河西走廊西端的鸣沙山断崖之间,宛如一座被时间封存的佛教艺术圣殿。以下是基于历史文献、考古记录与20世纪中叶实地考察报告的深度还原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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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地理与交通:孤悬沙海的“朝圣之路”
- 艾琳抵达时,需穿越甘肃西部广袤的戈壁与风沙区,交通工具极为有限——可能乘坐老旧卡车或骑骆驼,从酒泉或安西(今瓜州)跋涉数日才能抵达敦煌县城。
- 敦煌县城本身尚为边陲小城,人口稀少,基础设施简陋,电力尚未普及,夜间灯火昏暗。
- 从县城到莫高窟约25公里,道路为土路,雨雪后泥泞难行,徒步或乘驴车是常见方式。途中可见零星绿洲与废弃烽燧,凸显“丝绸之路”昔日的苍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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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、洞窟现状:风沙侵蚀下的艺术残躯
- 自然破坏严重:千百年来,风沙不断堆积于洞窟前层,部分洞口已被掩埋;昼夜温差导致岩体裂解,壁画剥落现象普遍。据常书鸿回忆,1940年代许多洞窟内积沙达数米深。
- 人为损毁未止:虽1944年已成立“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”,但人力物力极度匮乏。此前清末民初时期,大量壁画被外国探险队(如斯坦因、伯希和)切割盗取,塑像流失海外,窟内空置者众。
- 保存状态参差:唐代鼎盛期的壁画色彩仍部分鲜艳,但多数因潮湿、盐碱析出而“起甲”(表面龟裂脱落);部分宋代以后的洞窟因香火熏染,壁画黝黑难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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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、管理与研究:筚路蓝缕的守护开端
- 常书鸿团队坚守:1944年成立的敦煌艺术研究所由常书鸿任首任所长,他带领少数艺术家与学者在极端艰苦条件下开展清理、临摹与初步编号工作。
- 艾琳若到访,极有可能见到常书鸿本人或其团队成员:他们住土屋、喝咸水、点油灯,在洞窟中架梯攀爬,用毛笔蘸胶水修补壁画,堪称“文化苦行僧”。
- 研究所仅有简陋陈列室,无电灯、无恒温系统,文物存放条件恶劣。摄影设备稀缺,彩色记录几乎空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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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、宗教与人文生态:信仰余晖中的静默传承
- 尽管莫高窟早已不再是活跃的宗教中心,但仍有个别僧人或居士居住于下层洞窟中修行,燃灯供佛,延续微弱香火。
- 当地民众对石窟的认知多停留在“千佛洞”的民间信仰层面,视其为祈福之地,而非艺术遗产。每逢庙会,百姓会前来烧香磕头,但对壁画内容知之甚少。
- 艾琳作为西方女性独行者,其出现会引起极大好奇甚至警惕。当地人可能将其误认为传教士或间谍,需经官方许可方可进入核心区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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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、视觉与精神体验:穿越时空的震撼凝视
- 当艾琳攀上栈道(当时木构廊道腐朽危险,部分需手足并用),推开尘封的窟门,迎面将是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:
- 洞内幽暗,仅靠油灯或自然光照明,光线斜照在斑驳的壁画上,佛陀低垂的眼睑仿佛仍在注视千年过客;
- 北魏壁画粗犷有力,飞天衣带飞扬如疾风骤雨;盛唐经变画恢弘壮丽,宝阁楼台尽显极乐世界;
- 静谧中唯有风声穿过洞群,如梵音回响,令人顿生敬畏。
- 这种体验远非今日游客在灯光导览下的“参观”可比——它更像一场孤独的灵魂朝圣,在废墟与残卷中直面文明的辉煌与脆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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结语:一个时代的文化切片
1955年的莫高窟,是文明遗存与自然衰败激烈博弈的战场,也是中国现代文化遗产保护事业艰难起步的缩影。艾琳·文森特若真曾到访,她所见证的不仅是佛教艺术的遗迹,更是一群人在贫瘠土地上守护文明火种的精神图景。她的目光或许曾与壁画中菩萨的目光交汇,在那一刻,跨越文化与时空的对话悄然发生——而这正是莫高窟永恒的魅力所在。